館藏文物現狀調查：張大千畫卷粘連無法打開
原標題：珍貴文物像雜貨“壘在一起”——館藏文物現狀調查
國家文物局局長勵小捷２４日透露，國內“５０．６６％的館藏文物存在著不同程度的腐蝕情況，其中受重度腐蝕的文物達到２３０萬件，占館藏文物總量的１６．５％?！?/p>
在公眾看來，“館藏”幾乎等于文物放進了保險箱，只要不失竊、不水淹火燒，就等于安然無恙。然而，“５０．６６％”的驚人數字戳破了公眾臆想出的美麗肥皂泡。
放在博物館的文物到底是什么樣的狀態？為什么存在如此嚴重的腐蝕？這些文物還有救嗎？
文物“裹著民國稻草，墊著美國棉花，養著當代跳蚤”
四川博物院館藏書畫文物中，最著名的當屬張大千臨摹敦煌壁畫。張大千臨摹敦煌壁畫２００余幅，四川博物院收藏了１８３幅。由于種種原因，這批珍貴的書畫出現了掉粉、畫卷粘連等無法打開的狀況。館藏的部分珍貴字畫都存在掉粉、顏色脫落、紙張碳化、殘缺、糟朽等問題。
紙質文物的病害廣泛存在于全國各地各級博物館，而數量眾多、材質多樣的文物，包括碑帖、陶瓷器、金屬、磚石、紡織品、角骨質等，由于保存環境、自然因素等種種原因，狀況也堪憂。
有著中國“華夏古錢幣第一縣”之稱的寧夏回族自治區西吉縣，在其錢幣博物館內，藏有３５６５種２０余萬枚古錢幣，上至商周下至民國，品類齊全，但目前近６萬枚珍貴古錢幣已被不同程度腐蝕。陳列在玻璃展臺和展柜里的一些珍貴古錢幣，表面已被不同程度腐蝕，尤其是最容易銹蝕的鐵幣，其字口（錢幣上刻有文字處的凹陷區域）被銹蝕后變薄慢慢脫落，這種腐蝕無法修復。
湖北省文物局博物館處處長余萍告訴記者，相當一部分文物出土時由于歷史、地質原因，本身就存在部分腐蝕、損失?！跋窈笔〉靥幗瓭h平原，常年高溫高濕，像絲綢、青銅器、字畫、古籍善本等文物，最好在恒溫恒濕環境下存放，但湖北恒溫恒濕的庫房僅湖北省博物館有?！?/p>
“無暇清點，無人過問，一些文物還裹著民國稻草，墊著美國棉花，養著當代的跳蚤呢?！币晃荒暇┎┪镌和诵莸睦显洪L向記者感嘆。
臉盆放水加濕 文物像雜貨“壘在一起”或“裸放”
勵小捷說，文物受腐蝕損害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趨勢，但還是可以采取多種保護措施予以延緩。“首先，要改善文物保存環境，改善文物庫房的溫濕度控制、對紙質文物光照度的控制等，以防止產生新的病害?！?/p>
事實上，文物保存環境正是讓博物館最頭疼的問題。
河南省一家縣級博物館展陳面積６１５平方米，現有館藏文物２４０００余件，其中一、二、三級文物近２０００件。現在能展出的只有１００多件，絕大部分都擠在只有２００多平方米的庫房里。
記者在館長帶領下進入二樓的一間庫房，這也是僅有的兩間庫房中的“精品間”。爬上簡陋的樓梯后，映入眼簾的是一扇防盜門，打開房門后，工作人員將門邊的一個老式電閘推了上去，算是開了燈。
記者看到，這間庫房約１００平方米，地上堆積著一些破舊紙箱，紙箱內放著修復好的陶器。在一堆紙箱中間，有一個白色的搪瓷盆?！皫旆繉ξ奈锉４鏃l件有一定的要求，比如溫度、濕度等?！惫ぷ魅藛T解釋說，“盆子里放些水，可以起到保濕的作用?！?/p>
記者調查了解到，類似這樣硬件條件的縣級館在中西部地區十分常見。在陜西一家區縣級博物館，記者在庫房看到，許多文物像雜貨一樣壘在一起，或“裸放”在地上、桌上和保險柜上，落滿了灰塵。庫房的墻皮潮濕脫落，至今未維修。
記者在采訪中發現，不少博物館現有庫房面積、文物保存設施、藏品保護環境等都難以達到文物保護要求。在河南、河北、陜西的一些縣級博物館，還在用白灰吸潮、臉盆加濕這樣最原始的手段對文物進行保護，一些基層博物館館長甚至在煩惱“文物太多往哪放？”
即便是在一些省級博物館，文物保存環境也不容樂觀。四川博物院地處成都平原中部，雨水充沛，氣候溫暖潮濕，不利于文物保存。新館建成后，文物保存環境雖然有所改善，但根據連續兩年對庫房及展廳的照明、溫濕度等環境因素監測結果來看，也不容樂觀。
腐蝕的文物還有救嗎？
勵小捷說，“對于不同程度損害的文物，本著‘修舊如舊，帶病延年’的理念進行修復?！边@些已經被腐蝕的文物還能修復嗎？
“對于基層館來說，文物破損由于經費問題完全有可能就堆在庫房，但對于國家館和省級館，更大的問題不是錢，而是人力不足?！蹦暇┎┪镌何奈锉Ｗo科學技術研究所副所長徐飛說，以該所為例，所里共有相關人員３０多人，但真正能夠動手操作的只有不到一半，而這支隊伍不僅是江蘇全省最大的一支，在華東地區也是首屈一指。即便如此，徐飛告訴記者，“靠這些人對付館藏文物這輩子也干不完?！?/p>
余萍說，文物保護涉及化學、材料學、精密儀器操作、歷史、考古等學科知識，博物館在引進人才時極少有如此跨學科的專業人才。一般保管人員只能對文物進行除塵、除銹等簡單保管，很少能像醫生一樣對文物把脈問診。湖北全省可帶隊進行修補、保護的專業人士不足１０人，遠不能滿足需求。
盡管科技日新月異，然而應用在文物保護和修復方面的技術卻止步不前。記者采訪了解到，目前能夠應用于文物保護與修復方面的高精尖技術均來源于其他工業應用。
正是由于文?？萍际沁吘壏侵髁餮芯肯到y，即便是像故宮這樣不差錢的國家館，文物保護也是危機四伏。故宮博物院院長單霽翔曾用了兩個“沒想到”形容故宮文物保護現狀，“沒想到故宮文物那么珍貴，沒想到保護條件那么差。”
“避免文物受到腐蝕，一方面在文物出土的時候要進行及時修復，另一方面，也是更為重要的，要將文物放在恒溫恒濕的條件進行獨立保管?！焙笔〔┪镳^館長方勤認為，在一些地區財力有限、三級以上重點文物數量較少的情況下，可以考慮以市級為單位建立恒溫恒濕的中心庫房，統一集中保管，使資金得到有效利用，文物能夠得到妥善保護。
徐飛認為，文物保護工程應當由“被動的搶救性保護”向“主動的預防性保護轉變”，尤其是對環境的預控，例如通過物聯網技術，對展覽環境和保管環境進行全天候監控，發現相關指數超標即可立即干預。（采寫記者：蔣芳、岳瑞芳、廖君、童方、楊麗萍）
（編輯：曉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