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杰：“商業(yè)片比藝術片好拍”
“商業(yè)片比藝術片好拍”
——專訪電影《青春派》導演、編劇劉杰
電影《青春派》劇照
燈光昏暗的高中宿舍水房里，幾個半大的男孩子赤裸著上身，鉚足了勁兒往自己的腦袋上倒涼水，一個說“去它的托福”，一個喊“去它的清華”，一個叫“去它的中石化”，一個吼“去它的一本線”，最后齊聲嚷道：“去它的高考！”
這只是電影《青春派》中“吐槽”高考的諸多場景之一。導演劉杰在籌拍這部影片時，原本就是想痛痛快快地“吐槽”一下給學生們帶來越來越大壓力的高考，不成想影片公映后，卻讓許多觀眾在開懷大笑之后，熱淚盈眶。
“這真的出乎我的意料。”劉杰對記者坦言。很多在他看來很“搞”的段落，都變成了煽情的“淚點”。這或許是因為，觀看《青春派》的人大多并不是學生，而是成年人——當一個人深情回望自己早已逝去的年少時光時，任何真誠而與青春有關的元素都能夠觸動他脆弱的感情。
因為《馬背上的法庭》《透析》和《碧落雪山》三部藝術電影而蜚聲國內外的“得獎專業(yè)戶”劉杰還是第一次涉足商業(yè)電影創(chuàng)作，他發(fā)現(xiàn)拍商業(yè)片其實挺容易的。這部典型的低成本影片上映后票房很快突破2000萬，并且還在穩(wěn)步增長；而更為重要的是，它一改近期青春片“高票房、低口碑”的局面，贏得了影評人與觀眾的贊許與尊敬。
或許，我們有理由把它稱作“華語青春片的良心”。
記者：《青春派》是最初的片名嗎？是否參考了著名的青春片《美國派》？
劉杰：說實話我到今天都沒有看過《美國派》。這部電影最早叫《對你說》，后來被改成了《不需要初戀的夏天》，到了發(fā)行階段又成了《青春派》。《青春派》是我第一部進入院線的電影，在宣傳發(fā)行方面我完全是個門外漢，只要不刪改我電影的內容我就知足了。至于最終的片名，我想應該是經過權衡的結果。
記者：據說《青春派》是中影和黃岡廣電部門為您定下的一道表現(xiàn)高考的“命題作文”，為什么要在這個“命題作文”里講述一個所謂“早戀”的故事？
劉杰：任何一部電影都是出資者給你提出的“命題作文”，《青春派》的出資者只是希望我創(chuàng)作一部高考題材的電影，至于具體的內容他們并沒有過多的干涉。我覺得在中國，高考這個東西是夸它不行，罵它不行，說深了不行，說淺了又沒意思，所以我決定把高考變成這部電影的背景，影片的本質還是講述青春期學生與學生、學生與家長、學生與老師之間的感情。
記者：男主人公居然說自己要“為了愛情好好學習”，您是否擔心這樣的臺詞會被斃掉？
劉杰：當我跟管理部門溝通后，發(fā)現(xiàn)關于這類影片的審查標準，都是十幾年前定下來的。在影片開拍前我被明確告知，一是不準批評教育制度，二是允許“早戀”，但“早戀”有害，只許失敗，不許成功。因此電影中涉及學生感情的內容我會特別注意，幸運的是影片在審查時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我之所以將影片的開頭設計成居然在拍畢業(yè)照時對黃晶晶表白，就是為了留一手：如果有人說這部影片講的是“早戀”不夠正面，我就可以有理有據地回應他：居然他們照了畢業(yè)照，就不再是高中生了，高中畢業(yè)生的愛情總可以表現(xiàn)吧？
記者：在影片的中段處，居然對晶晶的愛情之火熄滅了；而在影片結尾處，居然在畫外音中說，如果時間能夠倒流，寧愿選擇暗戀自己的曉凡。在您眼中，青春期的愛情就是如此虛幻而必須面對現(xiàn)實的么？
劉杰：《青春派》跟我之前的3部電影一樣，我只負責提出問題、展現(xiàn)事實，而不負責表態(tài)、解決問題。你可以認為居然經過對晶晶的感情變得更現(xiàn)實了，也可以將他的那段獨白理解為得不到晶晶之后無奈的自我安撫。這是我想要的結果，我希望自己的電影能夠得到不同的理解，這是最有意思的事兒。作為導演和編劇，我不可能完全弄清片中每個人物內心真正的想法，我也是在創(chuàng)作的過程中不斷靠近、不斷了解這些人物。
記者：談到畫外音，請問為什么讓居然的畫外音從頭至尾貫穿整部影片？您以往的影片注重客觀寫實，基本通過鏡頭語言講故事，似乎很少使用畫外音。
劉杰：我想把《青春派》拍成一部給大眾看的電影，所以有意識地添加了居然的畫外音。當然，《青春派》跟那些連故事都講不清而不得不使用畫外音的電影是不同的。在我看來，畢竟影片所表現(xiàn)的艱難高考與苦澀初戀的內容還是有些沉重，我希望用這些或輕松或戲謔，或傷感或深思的畫外音，起到化解沉重、增加觀賞性的效果。
記者：影片中晶晶和曉凡兩個女孩都曾說過居然“幼稚”，您是故意將居然設計成16歲，比其他同學要小兩歲的么？
劉杰：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在現(xiàn)在這樣一個時代，像居然這么聰明、有魅力的男孩子到了18歲才遭遇初戀，其實是很不真實的，所以我有意讓他比同學們小兩歲，這樣更能體現(xiàn)出這個人物的成長。
記者：影片中幾個男孩兒站在樓道里聞女生味道的段落，還有他們在水房里往頭上倒水的段落都令人印象深刻，這些生動的情節(jié)都是由劇本提供的嗎？
劉杰：有些是劇本提供的，有些是在很放松的狀態(tài)下即興創(chuàng)作出來的。因為《青春派》里的演員大部分都是非職業(yè)的，所以拍著拍著就成了玩，而且玩得很High。水房倒水那場戲，在劇本里原來設計的是幾個男孩兒躺在水池里，很認真地探討人生問題。到真正拍這場戲的時候我覺得劇本設計得太悶了，就臨時決定把它拍得動作化、趣味化一點兒，于是就跟幾個主演在一塊兒磨，最后就拍出了這樣一場挺有沖擊力的戲。
記者：為什么讓整部影片的情感最高點落在第二次拍畢業(yè)照時，居然對撒老師道出的那番話上？
劉杰：影片開頭是居然在拍畢業(yè)照時向“女神”晶晶表白，結尾則是他在拍畢業(yè)照時向“女巫”撒老師道白，我有意設置了這樣一個環(huán)形結構。當學生們的情感關系都梳理完了之后，我希望將學生與老師的情感關系作為影片的結尾。居然對撒老師說，“我們忘不了你，因為我們真的恨你，但是我們也愛您”。我們在年少的時候都會憎恨一個嚴厲的老師，并在若干年后慶幸地發(fā)現(xiàn)，幸虧當年遇到了一個愿意管自己的老師。
拍攝這場戲的時候，我讓演居然的董子健按照自己的感覺對演撒老師的秦海璐說一段話。董子健深情地說完之后，我感覺好像不是很給勁兒，正準備改變表現(xiàn)方式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周圍的人都很安靜。我扭頭一看，發(fā)現(xiàn)拍畢業(yè)照的那些學生演員有三分之一都在哭。我這才釋懷——這感覺就對了。
記者：回過頭來看，《青春派》的創(chuàng)作過程跟您前3部影片有什么不同？
劉杰：我前3部作品都是個人風格很明顯的藝術電影，而《青春派》偏商業(yè)一些，我總的感受是商業(yè)片要比藝術片好拍。道理很簡單：你說是出一個畫畫很好看的畫家容易，還是出一個獨一無二的凡高容易？商業(yè)片可以借鑒的東西更多，它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拍得好看，而藝術片則需要更多靈感勃發(fā)式的個性創(chuàng)作，這顯然更加困難。
（編輯：竹子）